崂山人的小年
作者/王明伦
“吃了腊八煮（粥），还有二十天另两宿”。一进腊月门，性急的孩子们便念叨着奶奶教给他们的顺口溜，板着指头数算起过年的日子来。腊月的天气滴水成冰，但大家心里却热气腾腾。农耕时代的春节，是人们辛苦一年的盼头。
首先迎来的是“小年”。小年是序曲，小年是前奏，小年是春节这场欢乐的暴风雨到来之前，从天边传来的滚滚雷声。离小年还有好几天呢，放了寒假的孩子们便手持口袋，相约去海边背细沙了。按习俗，过年祭祖时香炉里所用的细沙得年年更换。细沙又必须取自那些没被人踩过的沙滩。而这样洁净的地方大都刚落潮不久，等将这些带着海腥味儿、湿漉漉的沙子拿回家摊开晾干，小年已如期而至。
剪纸/苏霞祭灶神一事古而有之。不但《论语》中有记载，历代文人多有吟咏。宋代诗人范成大所写的一首《祭灶诗》，用诙谐的语言，寥寥数语，描绘出一幅活灵活现的祭灶图：“古传腊月二十四，灶君朝天欲言事。云车风马小留连，家有杯盘奉典祀。猪头烂熟双鱼鲜，豆沙甘松粉饵圆。男儿酌献女儿避，酹酒烧钱灶君喜。婢子斗争君莫闻，猫犬触秽君莫嗔。送君醉饱登天门，杓长杓短勿复云，乞取利市归来分！”旧时过小年，“官三民四，道士和尚（戏子鼓手）二十五”，既然传统如此规定，平民百姓一般都是二十四日过，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，现在大多选择二十三日过小年。早年间过小年晚上都吃面条，面条也是跟小年这天的主角——灶王爷沾的光。后来生活条件好了，便升级为吃饺子。饺子是白菜猪肉馅，馅里还要加进葱花、姜丝、小海米等调味品。那股特有的鲜香味儿，让饥肠辘辘的孩子们馋涎欲滴。在乡间，凡是节日都会有虔诚的仪式，小年当然也不例外。太阳落山，在外干活的家人们陆续归来。此时，母亲已将锅中的水烧开，只等下面条或煮饺子了。父亲把“明间（堂屋）”东边的锅台一侧收拾干净，将事先“请”回来的“灶禡（即灶王爷画像）”粘到墙上，两侧贴一副“东厨司命财源主，北极奉天福禄神”或“灵光司火德，正气格天庭”的小对联，画像前摆放好“糖瓜”、馒头、面条等供品，然后上香、烧纸、奠茶……一套程序做下来，饭菜已经端上了炕桌。过了一会儿，估摸灶王爷已经吃饱喝足，父亲便拿着事先裁下来的“灶禡头（画像上方印有骑马人的部分）”和供品来到天井中间（或锅头前）烧香焚纸奠茶，恭送灶王爷“上天言好事，下界保平安”。《灶神》剪纸/苏霞小年的来历虽然年年讲，但孩子们是小和尚念经——有口无心，一边吃着饺子，一边追问灶王爷的来历。于是，奶奶便又不厌其烦地娓娓道来：“灶王爷爷本姓张，一年吃碗烂面汤”。相传灶王爷乳名张郎，虽出身贫寒，却天资聪颖，于16岁那年与一个叫郭丁香的闺女缔结秦晋之好。郭氏身材苗条，长发及臀，不但面容姣好，而且贤惠能干。成亲后担负起家里家外所有的事情，让丈夫潜心读书，考取功名。张郎日夜苦读，两年后赴京赶考，一举中得状元。富家女子李海棠见其才貌双全，遂对张郎展开爱情攻势：“张郎，张郎，你休了郭丁香，娶我李海棠。俺给你生对小儿郎，这个叫你爹，那个喊我娘……”面对金钱美女，经不住诱惑的张郎终于做了负心汉。谁知再婚后仕途不顺，一直未能谋得一官半职。偏偏“瘸驴单走窟窿桥”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但将房屋烧得片瓦不留，还给张郎熏瞎了双眼。李海棠见他穷困潦倒，遂与其分道扬镳另攀高枝。张郎衣食无靠，只得拖起打狗棍，一路要饭回到家乡。而前妻郭丁香则凭着自己的勤劳，置地盖房，日子越过越红火。某日，张郎要饭来到门前，郭丁香念及旧情，便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面条，并从头上扯下一根长发盘在碗底。张郎吃出长发，明白自己要饭要到了前妻这儿，不禁羞愧难当，于是撞在锅灶口上一命呜呼。死后玉帝念他学问满腹，便封他做了最小的神——灶神，郭丁香和李海棠夫贵妻荣，死后也跟着他成了灶婆。《灶神》剪纸局部奶奶在讲述这些传说的时候语气轻松诙谐，毫不顾忌出门不远的灶王爷听了是否会脸红耳热。而小孙子则听得如痴如醉，碗里的饺子每每忘了往嘴里送……按传统习俗，贴上灶王爷后，已出嫁的闺女便不能再回娘家了。“贴了灶王爷，不见娘家人；见了娘家人，不死也断亲。”如果有事非回去不可，则不能进屋，如要进去，须用簸箕或盖垫将灶王爷画像挡住。不过这样的陈规陋习早已废除，很多人家过小年甚至连灶王爷画像也不贴了。随着时代的进步，许多曾经的繁文缛节，终将会浓缩为抽象的符号，化为远古的记忆。王明伦，中国诗歌学会、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，山东省作家协会、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，青岛市作家协会、青岛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，崂山区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，崂山区作家协会副主席，崂山区文艺智库专家，青岛市首批农民艺术家。出版有诗歌散文集《琴屿海风（合著）》，作品入选多种选本。
苏霞，女，年2月出生，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，青岛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，崂山区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，山东省首批“齐鲁文化之星”，青岛市首批农民艺术家，崂山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，青岛市文明市民，崂山区道德模范。剪纸《冬至饺子》和《复兴号》分别在央视“舌尖上的中国（3）”和“朝闻天下”播出。《中国文艺报》曾整版介绍其剪纸艺术创作成长道路。上合青岛峰会16米主题剪纸长卷、国庆七十周年19.49米剪纸长卷、抗击疫情系列剪纸和《崂山十二景》《五常》系列剪纸在《人民日报》《新华网》等近百家媒体刊发，作品多次登上《学习强国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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